2022年8月3日 星期三

養殖的魚

 坐在吧台的客人一邊端詳著單品咖啡豆單一邊看著ATTI金屬手沖架旁邊的Hario黃色V60濾紙,並且指著問我:老闆,等等你會用這個濾紙沖咖啡嗎?

我說:不會。等等我沖咖啡時會用白色的Kono濾紙,Hario 濾紙是1-4人用的,您擔心等等的咖啡會有濾紙味嗎?

客人:是蠻擔心的。

我說:我也怕濾紙味,所以平常沖咖啡都用白色的Kono濾紙。不過新的Hario濾紙雖然是黃色的,在過完水後其實沒什麼濾紙味啊。

客人:是啦。不過等等你要用的白色Kono濾紙,在沖咖啡前會先過個水嗎?

我皺了皺眉頭說:不會。難道白色的Kono濾紙也會有濾紙味嗎?

客人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才說:嗯⋯會。會有些微的濾紙味,但等咖啡稍涼了一下可能會消失,也可能會間歇性的跑出來一下。

我皺了皺眉頭again斷然說:您還真夠敏感啊。就我喝第一次咖啡到現在從來沒喝到過這個味道,而且先過水的濾紙會⋯

客人:聽說會影響沖煮。

我說:是啊,有小鳥告訴我,過完水的濾紙,失去了毛細現象的阻力,在悶蒸階段注的水會往外擴散進而影響悶蒸。

客人不置可否的拍了拍吧台上形而上的灰塵,繼續看了豆單望著我:請您推薦帶著花香的水洗豆。

我想了一下:有很明顯花香的目前沒有,淡淡的花香有衣索比亞奇麗地這支,另外古吉嗚啦嘎杜哥阿杜拉這支質地蠻不錯的。

客人反覆端詳:奇麗地的處理法是單層慢速乾燥?是日曬嗎?

我說:是水洗。

客人:那我喝嗚啦嘎杜哥阿杜拉這支,有勞。

我抽了張Kono濾紙折好後服貼著鋪在V60濾杯上,加好熱水後將濾紙過了熱水,秤好豆子研磨完將粉撲在濕潤的濾紙內。

客人:您還是過了水了,不怕影響悶蒸嗎?

我:那是小鳥告訴我的,無論如何,我若是不過水,等等您一定會感受到不悅的濾紙味,這杯是您要喝的,不如就順著您的心意吧。看來您頗愛水洗處理的咖啡,是嗎?

客人:這世道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了,日曬、蜜處理、厭氧發酵、酒桶處理等等都太不自然了,真正好的豆子,唯有水洗處理才能喝到純淨的滋味,而就連水洗處理的現在也都不太水洗了,剛剛那隻單層慢速乾燥的,難免也會給予生豆ㄧ抹發酵味啊。我建議您也多喝水洗。可以提高自己味覺的敏感度。

我:是嗅覺,自己花點時間研究就會知道靠的是鼻子。

客人:是嗎?

我:您不妨先從「味覺獵人」看起,韓國的就不必了。不過您還真嚴格啊⋯,我也愛水洗,但我的店以各式各樣的風味都有為主,厭氧、濕刨、葡萄乾蜜處理、黑蜜、黃蜜、紅蜜、白蜜、酵素發酵、肯亞式水洗,什麼水中靜置24小時48小時,就連酒桶豆都曾經烘過啊,喝完都自動不開車了呢。

我感覺客人的眼神中失去了一些光澤。

客人:我覺得一杯合格的手沖,第一一定不能有絲毫的濾紙味,如果有的話很難不被我發現,而發現就會破壞心情。我去過一些塞風店家,煮了乾淨好喝的咖啡,給了我完美的印象,但卻又用同一支豆以手沖表現,濾紙沒有過水,於是完美的印象破滅了。第二,花香、果香一定要有,如入口先喝到果香,就已經先Safe,可以好好的喝這杯咖啡了;再有花香的話就更優,如果入口是以花香開頭的更難能可貴⋯

我問:是哪一類的花香呢?

客人:都可以啊。

我說:就我的烘焙方式,姑且說在淺焙範圍內,比較深焙一點的淺焙和不熟邊緣的極淺焙的花香不太一樣,較深焙的花香比較屬於濃香型的,例如:紫羅蘭、茉莉、玉蘭花、野薑花等等的,較淺的花比較不知名,例如:澄花、不知名的小花等等。我覺得水洗豆的花香並不難見啊~剛賣完的尼羅河花園就有明顯的茉莉花香。

客人:是啊,我才在別家店喝過。

我一面謹慎的沖完杜哥阿杜拉,自己試喝了一口,沒什麼問題,但似乎不是這豆子的最佳狀態,有點苦惱。

端上咖啡。

客人很仔細的邊喝邊研究著附上的風味卡。

隨著陸續進來的客人,沖著不同的咖啡,我拿了一支日曬豆的分享杯給他,過些時候看他遲遲沒碰,我提醒他這杯是給你的。

客人:我知道,不過我在喝這杯水洗,嘴巴不想被干擾。

我:其實不會阿,交錯著喝有時反而會有新的感覺呢。那你點的水洗這杯如何?有被雷到嗎?

客人:這是杯過關的咖啡。

聽起來像是過關,也像是敷衍我。

我:謝謝喔。你這麼龜毛要挑咖啡店很難吧?

客人:我只走進被人推薦過的店,我喝的咖啡其實不多,一個禮拜頂多進咖啡店3次,全台灣都會去探索,如果咖啡、甜點都強的就太好了。

我:咖啡、甜點都強。

客人:大致上都強的比較不多,甜點這種東西,如果是科班出身的,基本功會很紮實,但也許會缺乏創意,以起士蛋糕來說,蛋糕體味道美妙,搭配底層紮實的餅乾體,在口中增加脆脆口感並解除起士的膩感是最好的。但通常非科班出身的甜點師會調出有創意的蛋糕體,卻又因基本功不紮實使得餅乾體不紮實,造成起士蛋糕在口中太膩,你懂我的意思嗎?

我:懂你的意思。

於是乎客人給了我一些他覺得不錯的店。我記了下來打算以後有機會去感受一下。

時間接近打烊時間,通常吧台區都是美食情報機構,一組坐在沙發區的客人發出求救訊號,我依照他們的狀況推薦了一家無菜單日本料理店。我瞄到客人的眼睛亮了一下,他的腦部和手機部都開始運轉。

過些時候客人說:你剛剛說的日本料理店,我看了菜單,應該有6成的菜我不會碰。

我:你不吃魚嗎?

客人:我不吃養殖的魚。只要是養殖的魚端上桌,我會聞到陣陣的飼料味。

我:陣陣的飼料味啊~那你吃東西恐怕有點麻煩呢。

客人:我只走進被推薦過的地方。

我:如果剛好附近沒人推薦呢?

客人:餓一餐無妨,真的不行就點盤地瓜葉吃吃。

時鐘的分針跳進了12的方向,時針則不偏不倚的指著正下方,打烊時間不知不覺的到了,客人一邊結帳,我一邊問道:您今晚住花蓮嗎?

客人說是啊。我問:那麼吃的、住的都確定了嗎?

客人說:我只住被推薦過的飯店,如果沒有的話~


我看著客人走出店門,消失在漆黑的街景中,感覺我的眼隨者打烊也失去了一些光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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